你走了,我在地上思念你 – 《我们天上见》
我是萱草
电脑版 2018-10-08 12:35
个人与世界
《我们天上见》是蒋雯丽自编自导的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电影,它讲述了小女孩晓兰和已至暮年的姥爷之间相依相伴的亲情故事,是一部很个人化的电影。蒋雯丽采用了一种尽量不动声色的讲述方式来展现自己的情感。整部电影的色调是淡淡的那种,就像影片淡淡的基调一样,处于一种不浓不烈、恰到好处的状态。影片就像平淡生活本身,创作者没有刻意放大或缩小什么,就只是平静地讲述。影片除了淅淅沥沥的不断雨声,一点嘈杂浮夸之气都没,有一种干净的纯粹。其间掺杂着的孤单和忧愁,没有过于压抑,也没有过于克制。
个人很喜欢蒋雯丽的这种表现方式。她没把自己对童年的回忆附加过多意义,或承载更多内容。她没有过度夸大和渲染自己的情感记忆相对于这个世界的重要性。在本质上,她明白这个故事终归是自己的。虽然这是一个公开发表的故事,但她没有被自己的表达欲冲昏头脑,没有过度开发这个故事,她恰到好处地控制了自我表达与外在世界接受度之间的平衡。整部电影显得如此清新自然,我觉得跟导演对影片的清楚定位十分相关。
相对外在世界的广大无限而言,个人生活从来都不会是惊涛骇浪的大江大河。就比如《我们天上见》中与晓兰相依为命的姥爷去世了,对晓兰而言就好像整个世界缺少了一半。可是真实世界会怎样呢?一切照常运转,不会天崩地陷,不会江河倒流,我们所在的世界依旧岿然不动,好似没有半点缺损。即使晓兰的内心再悲戚,除了周遭近邻,这世界会有几人知道她生命中一个最最重要的人逝去了呢?这样看上去,世界多么无情,我们个人的喜怒哀乐不会影响陌生人,更无法影响日月山光!
所以蒋雯丽在本片中极力避免刻意煽情,电影的配乐在最后一次剪辑时全部换了一遍,她说:“原来的版本太煽情了,最后换成了现在这版法国乐曲。”显然她做对了,极力煽情只是一种把个人感受强加到别人身上的做法。毕竟个人生活里无论是巨大的惊喜,还是莫大的悲痛,放在广袤的世界中都算不上什么。因而影片里邻居姐姐小翠的死亡、姥爷的死亡,电影的镜头都没有直接面向人们撕心裂肺的悲痛场面。如前所述,这世界我们与大多数人都没有交集,个人的故事总归是个人的,它并非一定要上升到代表所有人情感的高度。
但世界也是有情的,你生活的点点滴滴、一草一木,你所游历的每个地方,你所经历的所有人和事,哪怕对别人再不重要,却是你生活的全部,这个世界与你有关的一切细枝末节都构成了你记忆和情感的来源。就比如一段平平常常的小路,只因为你曾与恋人一起走过,那段路就会变得非比寻常,然后你看万物皆有情,世界在你眼中是如此可爱。所以我猜想:对蒋雯丽而言,她和姥爷一起生活过的每分每秒都随着姥爷的离去变得无比珍贵,以至于她必须找一个出口来宣泄自己深深的眷恋,于是她拍了这部电影。
一首美丽又忧伤的散文诗
看完《我们天上见》这部电影,就像欣赏了一首美丽又忧伤的散文诗。南方缠绵不休的雨水笼罩了整部电影,湿漉漉的诗意氛围中,晓兰与姥爷的故事在温馨之余又带着点点忧伤。
影片的时代背景是文革中后期,但不同于一般展现时代伤痕的文革电影,这部电影更多的是创作者个人对童年的温情记忆,只是这种温情无法避免地烙印了时代特有的忧伤而已。晓兰3岁爸妈就被下放到新疆劳改,在电影跨度的十年间,晓兰一直未与父母相见。又因为姓蒋,一直被同学视作“蒋介石反动派”,在学校到处可见“打倒蒋晓兰”“蒋晓兰是叛徒”“打倒蒋家王朝”等口号,上学、放学路上她也难逃同学们的嘲笑挖苦。尽管一切毫无理由,她就是姓蒋而已,但是小朋友就爱这样一窝蜂。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给当事人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影片里晓兰总是形单影只,除了姥爷,就只有一个叫小翠的大姑娘是她的玩伴,所以孤独是晓兰童年生活的常态。影片里反复出现的铁轨和火车,一方面是晓兰的成长环境;一方面又可看作是晓兰渴望出走远方、寻找父母的意愿象征。
在偶然得知一个名叫蒋绍毅的女孩是全国体操冠军后,晓兰萌生了练体操的愿望。但是体操队教练觉得她不适合练体操,勉强收下后,晓兰也一直是个业余选手,教练根本不教她,她连领取体操服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晓兰只好在想象中,在梦境里任美好的梦想自由驰骋。她在房顶上自己唱着国歌,挥手致意,享受着片刻幻想中的荣光。此时的她正好逆光而站,观众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极度渴望被尊重的心情。但现实却像那些对她紧追不舍的同学使她从梦中惊醒。
好在晓兰孤独的童年有姥爷相伴。影片以万花筒色彩斑斓的图案作为开始就是一种象征,其实温情和幸福才是晓兰童年时光的正解!影片里姥爷对晓兰深沉的爱没有任何华丽辞藻,全部融入进了生活一点一滴:梳头发、做早饭、洗澡;鼓励晓兰练体操;天没亮就陪着她晨跑;睡觉时给她打扇;晚上怕她又偷溜出去在手腕绑上绳子;给刚来初潮的晓兰在枕边放上标注出阅读重点的青春期手册;假扮晓兰父母给晓兰写信,一写便足足写了十年。你以为这样就够感人了,还不是。当老爷子老到无法言语和行动时,当他看见孙女因为照顾自己心力交瘁时,为了抚慰孙女,他居然又努力举起颤巍巍的手再一次扮起孙猴子,而他那连笑都无力的样子让人既感动又难过(影片里扮演姥爷的演员朱旭已八十多岁,可以说他是整部影片的灵魂)。
现实里,蒋雯丽曾在一次访谈中这样跟记者说:“跟姥爷在一起的日子,我是幸福的、温暖的。如果我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在体操房被老师批评了,我从不会跟父母说,而是马上回到家,只要安静地待在姥爷身边,就会觉得特别安全、温暖,不快也抛之脑后了。”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姥爷在蒋雯丽的童年生活中有着多么不可取代的意义。
在电影《我们天上见》里,导演蒋雯丽专门设置了一些前后看似重复的镜头:比如在炉子上烧开水、烤馒头,在两只牙刷上挤牙膏等。虽然看似像重复的,但意义却完全不同。第一次是姥爷在照顾晓兰,但当姥爷终于老到不能说话和几乎无法行动的地步时,晓兰又用相同的方式照看姥爷。借这些角色对调的镜头,蒋雯丽凸显了晓兰对姥爷不能割舍的反哺深情。也正因为如此,晓兰才会在姥爷行将就木的时候在墙上画那么多兰花,她多么渴望姥爷能够重新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身旁。
很羡慕影片中晓兰的童年有一位如此慈爱的姥爷相伴。童年是每个人成长中的关键时刻,其经历的影响甚至会伴随我们一生。蒋雯丽说:“每当我回忆儿时生活画面时,内心都无比温暖宁静。”显然,童年的幸福生活是一个人健康成长的起点,会给人带去更多积极的力量。反之,则难免让人背负上一些不必要的心理枷锁。所以真心希望天底下所有孩子都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也愿我们的父母多多努力为孩子营造更加完美的成长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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