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毫无剧透，我们从《药神》这部电影出发，聊聊逻辑和道德，法律和正义。

又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和《亲爱的》《山河故人》一样，我能感受到作品悲天悯人的人文主义情怀。虽然题材算是“新颖”，但是还是逃不出悲剧的表现手法：就是把本来美好的事物硬生生地在你面前打碎；现实主义电影也是作一下妖，偷偷看看你对象的手机，定让你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

这是一部悲剧，那这次的悲剧来源于什么？是药品提供商为了盈利高价卖药？是警察的严格执法？法官的铁面无私？恐怕都不是，这反而是我们希望发生的。没有超额利润的吸引，就没有需要投入巨大的新药；没有警察的严格执法，那要是不治病的假药横行怎么办？没有法官的铁面无私，正义就难以伸张，真的药贩子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大家都对了，那为什么得到的是我们不希望的结果？

我不得不说，这还是国内药品定价问题产生的天价药，是法律和制度，代表的是理性和逻辑。这错了么？真错了，那难道我们要放弃理性么？当然不是，至少我们还需要依靠理性和逻辑让世界回归秩序。那到底错哪了？找不到病根，我们就难以治好这些毛病。

电影反应的现实究其内在，就是“逻辑虽自恰，但却也有缺陷”。这个电影说的缺陷就是道德，没有道德支撑的逻辑仅仅是思维游戏而已，没有共同文化认知支持的经济和法律理性都是非常难以被执行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为什么现在路怒症非常普遍，就因为很多人不按照交规行驶，不仅惹怒别人，也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为什么我们有明文规定交通法，但是大家还是不愿意守这个法律呢？我想，是因为汽车在国内普及也就不到20年时间，大家脑子里还没有形成行车的公德（共同认知）。突然地变道、急切的鸣笛，在博弈论里面这就叫“流氓的优势”，违反规则在博弈中获得超额收益，乱挤乱鸣笛的太人，你也不想排队，你也乱按喇叭，谁老实谁吃亏，小人多到一定程度，君子也变成了小人。在大家仍未形成统一的道德时，一纸法令往往就停在了纸面。

小结一下，我们可以这么看《药神》这件事。国内医药定价制度本身出现了问题，这侵犯了病人的生命权利，而规则出现的问题是本身缺失了道德的支撑，道德的支撑不仅在于立法者，也在于民众不断迭代进化的公德意识。可以想象，要是医药商、政府本身出于“好意”（good willing）能够体恤病人的资金压力，病人也能够不通过暴力的围堵逼迫医药商降价，这样出现问题之前就早已消化，病人不用面对生死抉择，药神也不用舍生取义，混乱会自然而然化解，秩序也会不战而胜。

但是，事与愿违。定价的错误还是出现了，病人的权利还是被侵犯了。这让我想起了德肖维茨的著作《rights from wrongs》，这本书的名字就一语双关，英文的Right即是“对”的意思，也是“权利”的意思。对的事儿是来自于错的事儿，权利是来自于出错的过往。

这也是我聊了半天想落脚的地方，这本书深刻而洞见地讨论了“权利”产生的原因，它挑战了古典自然法中所说的权利来自于法律之外，比如自然、造物主、人类本能等等，而是自下而上地讨论权利，权利应该来源于不正义的历史，只有归纳总结已经出现的教训，并以这些教训为基础倡导权利，才能让人们自然而然地产生权利的意识，形成统一的社会公德，进而从病根上减少悲剧。

本片中产生的法律失当问题在当今中国我想不是少数，应该不只有药神，还有果神、肉神、这个神那个神，而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知法犯法”，才有了我们公德、法律的进步。缺乏经验的基础，逻辑空泛而且没有方向；没有逻辑的支撑，经验则会无的放矢，受到各种含义的左右，只有运用好逻辑，才能从坏的经验中得到正确的教训。

电影的最后药神没有为自己辩护，“我犯法了，该怎么判怎么判，但是我就是看不了他们就这么死。”药神经历的痛苦和生死虽然值得的，但是我多希望你能有智慧为自己辩白“法官大人，如果你判我有罪，那么你真的错了，这是一个定价产生的小错误，引发的病人生死的大错误，我只是在尽力纠正这个错误，维护病人本该拥有的生命权，公民的生命权是由宪法保护的。我如果因此被判有罪，是我们法律体系真正的耻辱。只有无罪的判决加上药品定价体系的修正才是我们通向真正正义的道路。我相信法律的力量，我也尊重您的智慧，我希望用我的无罪判决伸张真正的正义，也让社会的秩序重新回归。”

最后，我不喜欢英雄已死之后的叹息，我期待的是英雄凯旋时候的欢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