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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家谈古尔德 任性而罕见的天才

COCO

电脑版   2018-08-18 08:17  

编译/赵悦

古尔德逝世已经数十年了,今天的演奏家们会怎么看待这位还在引发争议的钢琴天才呢?听听世界一流钢琴演奏家说法,我们会发现,怪诞天才古尔德仍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

安吉拉·休伊特Angela Hewitt

加拿大女钢琴家,以擅长演奏巴赫著名

我在渥太华长大,古尔德已然风靡整个加拿大。提起这个名字,人们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传奇”这个词。我四五岁的时候,他的名字就频频出现在加拿大广播公司周日晚的电视节目中。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某个周日的晚上,我在父母房间的电视里看到,古尔德蜷成一团在弹琴,“那样弹琴多奇怪啊!”我暗自说道。当然,那时我太小了,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直到现在我也有点无法理解。

后来,新式唱片播放机问世后,我们家买了他的唱片回来放。他的勃拉姆斯、理查·施特劳斯、当然还有巴赫,都是最棒的!我爸妈也是音乐人士,我们全家听他的巴赫,我爸就会说:“这个速度真奇怪,为什么他要弹成这样呢?”大家都知道,古尔德弹巴赫的“习惯”——总是用快速演奏慢曲子,用慢速演奏快曲子。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很喜欢他的巴赫,甚至可以说是崇拜他的演绎方式。古尔德真是位出色的钢琴家,他的巴赫中有种无畏的朝气,有种年轻人的活力,仿佛嫩绿色的葳蕤,枝繁叶茂,自由生长,因此风靡当时。

不过,我从未想过要去模仿他,我可不想成为一个复制版的古尔德。我第一次弹《哥德堡变奏曲》是16岁,那天我去图书馆听了他极为著名的1955年录音版本,只听了一遍。后来我在录《平均律键盘曲集》时,没有听他的任何一首。听他的录音,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能感受到其中源源不断的活力,坏事是他的录音会让你不停地思考,为什么他得用这种方式弹莫扎特和贝多芬。我看过他与大提琴家列奥纳德·罗斯(Leonard Rose)合演大提琴奏鸣曲的电影,从头到尾,两人好像都没有过眼神交流。

不可否认,他的记忆力一流,他对音乐的理解也很棒,同时,他也极为怪异,神经兮兮。他的一生里,充满了悲伤,而且这一生太过短暂,他总想通过吃药来缓解那些伤痛。有时我在想,或许古尔德的怪诞被大众夸大了,所以大家总把注意力放在他传奇的一生上,而非他指尖下流淌出的美妙音乐上。

史蒂芬·霍夫 StephenHough

出生于英国的钢琴家,现持英国和澳大利亚双重国籍

古德尔是位预言家,他早有远见,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唱片可以欣赏到音乐,因此就不用去听音乐会了。不过他未能料到,现代科技可以修复唱片录制过程中的不足之处,而且唱片可以任意复制,不具备音乐会的独特性。当年,他可以靠着唱片的版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在今天可就说不准了。今天的唱片市场对音质要求更高,发展和代谢更为迅速,随之而来的是更让人头疼的版权保护问题。

抛开这些不说,古尔德对音乐(市场)的贡献在于,他创造了一种崭新的方式——唱片不再是记录现场音乐的附庸,其本身也可以成为音乐的新载体。他的1955年“哥德堡”录音,灵动中带着一丝机敏,伴随着古尔德本人的各种传说——容易出汗的手臂、厚厚的手套、矮旧的琴凳——这一切都宣告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公共关系的诞生。

古尔德所有的传奇背后,是他超前的本质。他的录音辨识度极高,一听便知出自他手,很少有演奏家能达到这个地步。尽管如此,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用一种新方式与听众交流,让听众宛若置身多伦多冰天冻地且遗世独立的那套公寓,仿佛旁边便坐着古尔德本人,他用手指在钢琴上将一个个故事娓娓道来。

皮埃尔-劳伦·艾马德 Pierre-LaurentAimard

法国钢琴家。16岁获得国际梅西安钢琴大赛第一名,19岁时被布列兹看中,进入他主持的法国室内乐团当首席钢琴师20年,其间为布列兹的许多当代作品做了世界首演,为利盖蒂、卡特等后来被认为是当代作曲大师的作品做世界首演,并完成了利盖蒂作品最全的录音,利盖蒂有几首练习曲直接题献给了他。

我被古尔德演奏中的很多东西吸引:多样的人物性格,超群的才华,过人的机敏和实现理想音乐世界的方式。他的这一切,让同样是钢琴演奏家的我无比羡慕。他风趣幽默,写一手好文章,虽然有一些异于常人,但他反刍自我演奏的能力、他演奏复调的能力(比如巴赫作品),无疑让他成为一个值得探讨的现象,也保证了他在巴赫作品演奏史上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他唱片生涯的结局却让我感到挫败和恼怒。挫败的是,他似乎永远只生活在自我世界中,那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如何通过音乐与外界进行交流?在我看来,他对速度的处理,从肌肉运动和肌肉记忆层面来讲,是有问题的。同样,他对音色的处理也是有问题的。我并不是说他的音色不好,而是他在弹奏旋律和和声时没有弹性和张力。

其次是恼怒。我为何恼怒?因为他在演奏时各种夸张的举动和鲜明的个人风格。听众需要的是忘却演奏者,无限接近作曲家的思想,因此演奏者只不过是传声筒。但在古尔德的演奏中呢?演奏者个人的痕迹太明显了,他的存在感太强了。无论是往日,还是今时,他这种“鲜明的个人主义色彩”无疑是商业宣传的好材料,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让我更加沮丧的是,很多人都把“古尔德”这个名字和“巴赫诠释者”划等号。在演奏巴赫作品领域内,有不少值得称赞的钢琴家,他们也取得了诸多不俗的成就。但没有一个人是“绝无仅有的巴赫作品演奏专家”,没有人是,包括古尔德。

弗朗西斯科·比耶蒙德斯 FrancescoPiemontesi

瑞士钢琴家。曾获7项国际钢琴大奖,与祖宾·梅塔、迪图瓦、阿什肯纳奇、布伦德尔等人均有合作。

我时常会思考古尔德的绝妙音色、声名鹊起、他与录音棚的合作关系等等。他给我们留下了众多的音乐素材,让我们可以聆听、品味、畅游在音乐的海洋。他对幽默的理解是独一无二的,比如看看他对自我的理解、对德国音乐学家克洛普怀瑟博士的理解、对英国指挥家奈杰尔·推特-桑恩怀特的理解,以及对诺贝尔奖获得者西奥多·施鲁茨的尖刻批评,就可以略知一二。

但要说古尔德最大的成就,就不得不提他与录音棚的二三事。他创造性地将科技力量引入古典音乐,有一段视频记录了他通过拾音器从多个声音角度录制斯克里亚宾的《前奏曲》。

他就像一个优秀的剧务,从多角度展现同一场景,以此反映不同的心理视角,仿佛大卫·林奇的电影《蓝丝绒》。我理解中的古尔德,将音乐厅的宗教属性解构殆尽,从而试图创造一个艺术家与听众可以平等对话的舞台。他甚至鼓励听众可以随意调节音量,以达到自己满意的音响效果。上世纪60年代,他曾发表过一篇文章,其中他写道:“没有什么能阻挡乐迷为自己‘编曲’,听众在随意安排和自我调节上有着优先权”。

在这方面,他无疑是一位先驱,并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比如我们可以在他晚年录制的拉威尔《高贵而忧伤的圆舞曲》里听到丰富的声音,这与他用不同角度的麦克风录制斯克里亚宾的那首《前奏曲》如出一辙,只不过《高贵而忧伤的圆舞曲》是他本人通过演奏实现的,这点与《前奏曲》不同。

他的演奏风格令人着迷,演奏方式标新立异,尤其是他对20世纪作品的演绎,深受听众喜爱,但我从来不喜欢他的巴赫。我这么说不是对他不敬,他的琴技高超,表现充满了感染力。我对他的理解是这样的,他总是脱离历史,把巴赫理解成一堆抽象的材料。巴赫的作品都具有独特的时代性,在那个时间空间均受限制的欧洲,巴赫,作为一个新教徒,他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并没有在古尔德的演奏中展现出来。同样,我也无法理解他的莫扎特。古尔德故意似地在曲式、结构、和声和音乐语汇等方面将莫扎特的作品演绎地过分夸张,我对此无法欣赏。

要想理解古尔德对声音的探讨和对音乐的诠释,最好放在20世纪音乐大师辈出、先锋迭起的历史背景下。在这一产生了普罗科菲耶夫、拉威尔等人、还有鲜为人知的克热内克和理查·施特劳斯等人的时代,不少大师们给予听众很大自我表现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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